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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6章 醉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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溫氏兄妹遵太後之命,暫離玉鳴殿,殿內,別無他法的容華公主,只能將今夜原定所謀,對太後和盤托出。

她熟悉太後性情,知道太後知道此事後,定會驚怒不已,心中忐忑的容華公主,故而支支吾吾地說得很慢,但饒是如此,她每多說一字一句,太後心中的驚怒,便似浪潮,一波高過一波。

……自己愛得如珠似玉的寶貝女兒,自己所以為的乖巧可愛的心愛女兒,竟然暗藏著這樣的陰暗心思,設下了這樣的卑劣計謀,為達目的,如此不知廉恥,不擇手段……

太後越往後聽,越是懷疑自己的雙耳出了問題,她忍耐著驚怒,聽容華公主慢慢說完,一手緊摳著座沿,身子微向前傾,死死盯看著跪地在前的容華公主,尤是希望自己聽錯,顫著聲道:“……你……你再說一遍……”

容華公主知道她平日在母後眼中是何形象,知道她方才所說的話,對母後造成了多大的沖擊,她也知道,事已至此,再也瞞不下去,只能置之死地而後生了,她緊握住母後的手,如攥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那般用力,含淚仰望著自己的生身母親道:“母後,女兒心裏,從來就只有明郎表哥一個,求求您,求求您成全女兒吧!!”

心底顫顫維系的最後一絲希望破滅,太後又是驚怒又是痛心,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沈怒,“母後同你說過多少次,明郎他心裏沒有你,強求得不來善果!你為什麽就是不肯聽母後的話?!!”

“女兒聽您的話……女兒以後都聽您的話……”容華公主苦苦哀求道,“女兒這輩子只有這一個心願,此生別無所求,只要您肯成全女兒,女兒以後永遠聽您的話,一輩子都乖乖的,再不惹您生氣,同明郎表哥一起孝順您一輩子……”

“明郎他不僅僅是已有家室之人,他還是你的姐夫!!”太後冷聲怒斥,“今夜之事若如你所願,你要讓你姐姐如何自處?!”

“不!她不是我的姐姐!”容華公主情急之下,尖聲將心裏話說出,“這事一定是假的,什麽長生鎖、清水河,一定是他們為了攀龍附鳳,故意設計,誆騙母後的!母後您別輕信他們,他們這些地位地下的卑賤之人,為了往上爬,什麽都做的出的……”

“……你一口一個卑賤之人,可是忘記你母親是何出身?”太後簡直要不認識自己寵愛十幾年的女兒,雙眸泛紅,“……還是說,在你心中,母後也是卑賤之人?你一直在心底怨恨母後的出身是不是……”

“不不!女兒從沒有這樣想,您在女兒心中,是天底下最好的母親!!”

自己這些年是如何被母後百般疼愛,容華公主心裏豈不清楚,母後待皇兄寬嚴並濟,在皇兄幼時犯錯時,常冷聲呵斥,可待她,永遠是和顏悅色,捧在掌心,溫柔呵護……

……可這樣好的母後,卻要把這樣的溫柔與愛,分給那個可惡的溫氏了……

容華公主看母後傷心地眼圈兒泛紅,也跟著聲音哽咽道:“母後,我才是您養在身邊的親女兒啊,就算溫氏真的是您在宮外的長女又如何,女兒在您身邊長大,承歡膝下十幾年,難道在您心中,還比不上剛認回來十幾天的溫氏?難道這十幾天,還比不上過去十幾年?難道溫氏在您心裏,比女兒更重?!若真是如此,那這十幾年算什麽,女兒就只是溫氏的替身嗎?只是您思念舊事的一個慰藉而已嗎?您現在尋回了溫氏,女兒這個替身,就可有可無了嗎?!”

容華公主的這些話,簡直要把太後的心都給碾碎了,太後望著泫然欲泣的小女兒,心口一陣陣絞痛,“……在母後心中,你與你姐姐,都是母後的心頭肉,一樣重要,沒有高下之分,在明郎這件事上,母後反對你,是因為明郎對你沒有男女之情,是因為明郎與你姐姐名分已定、婚姻美滿,你以為你如此設計,逼迫明郎休妻另娶,你就能得償所願嗎?!

就算你如願嫁了明郎,明郎也不會像待你姐姐般,這樣待你,你婚後的日子,會冷得像一座冰窖,你會將你的一生,都葬在這場冷冰冰的婚姻裏,你還年輕,美好地像初開的花兒一樣,母後不能看著你在最好的年紀,為一時的執念,做下無可挽回的錯事,葬送自己的一生!

母後反對你,是因為你做錯了,是為了你好,就算阿蘅不是你的親姐姐,母後也會堅決反對你的謀算,母後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做錯事,不能讓你的一生,因為這件無可挽回的錯事,走向錯誤的道路……”

太後幾是苦口婆心了,含淚望著容華公主道:“這世道,女子做錯事,往往要比男子做錯,付出更大的代價,縱是皇家公主,在一些事情上,也與平民女子,沒什麽不同,很多時候,一時的錯,就能將一生給毀了,母後不能看著你毀了自己,你聽母後的,聽話……”

太後已是字字泣淚,然而容華公主執念太深,半點也聽不到心裏,她見無論自己如何懇求,母後還是站在溫氏那邊,瀕臨絕望地搖頭輕道:“……不,您就是偏心……您就是護著那個溫氏……我沒有錯,我一點錯也沒有……明郎表哥本來就該是我的啊,我們青梅竹馬,一起長大,是那個溫氏,趁著明郎表哥離京外放,把明郎表哥給搶了去……”

“嘉儀!!”

眼見女兒還是如此執迷不悟,還在說瘋言瘋語,神情也迷迷怔怔的,太後憂急地高喚女兒的名字,以打斷女兒的瘋話,希望女兒能清醒些,然而她喚音剛落,就見容華公主忽地拔了綰發的長簪,抵在自己雪白的脖頸前,眸光決絕地望著她道:“女兒心意早定,寧死不悔,您若不肯成全女兒,女兒就死在您面前!!”

容華公主見母後如此偏袒溫氏,只得使出最後的“以死相逼”,然而她剛決絕地吼出這一句,即迎來了一記清脆的耳光,直摑得她耳中嗡嗡作響,手中的長簪,也被“叮”地打落在地。

從小到大,沒有被母後斥罵過半個字的容華公主,更是從未被母後動手打過,還是這樣一記用力的耳光,她怔楞在那裏,一時反應不過來,而太後,已是痛心到了極點,手指著容華公主,厲聲質問道:“母後生你養你,這些年來,疼你疼到心坎裏,是要你這樣拿自己的性命,來逼迫自己的母親嗎?!!”

太後今夜所受打擊太大,這一耳光打下,這一肺腑之問道出,好似耗盡了全身的力氣,再不看傷透她心的容華公主,頹然地側過身去,掩面落淚。

容華公主怔楞片刻,反應過來,也哭出聲來,膝行跪在太後面前,哽咽著連聲道:“母後……母後……對不起……女兒不是要逼您……女兒一時糊塗了,您別這樣……”

她掉著眼淚,語無倫次地說了許久,聽母後又啞著嗓子問道:“……溫羨,又是怎麽回事?”

“那個溫羨所說的話,全都是假的,女兒也不知道,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……來的明明應是明郎表哥,怎麽會是他……他用心險惡,有意讓母後誤會,一定有所圖謀,包藏禍心……母後您不能饒了這個故意恐嚇欺辱女兒的無恥之徒……”

容華公主抽抽噎噎地委屈說著,想要母後為她做主出氣,卻見擡眸看她的母後,眸光不再如之前慈愛包容,而像是在看一個不了解的陌生人,登時心中一寒,急切道:“母後,您要相信女兒,女兒說的都是真的!!”

今夜之事,已叫太後幾次三番瞠目結舌,過去所堅信的,陡然間全被顛覆,什麽是真……什麽是假……信任愛護了十幾年的女兒,居然瞞了她這麽多、騙了她這麽久,太後心情覆雜地望著眸中帶淚、楚楚可憐的女兒,慢慢地推開她,站起身來,向殿門走去。

沈重的殿門被人打開,溫蘅忙與哥哥迎上前去,哥哥見是太後娘娘站在門邊,撩袍欲跪,太後娘娘卻制止了他的動作,只啞聲道:“你進來。”

自聽到殿內那一聲清脆的耳光響,溫蘅的心,就像提了起來,她不知容華公主同太後說了什麽,不知哥哥此刻在太後心中是何形象,忐忑地望著哥哥奉命入殿,又見太後娘娘看向她道:“阿蘅,你去請皇兒過來。”

正月初一那場撕破臉的爭吵後,溫蘅平日入宮覲見太後,也不知僅是巧合,還是聖上有意避開,總之從未在慈寧宮見過聖上,算來,今夜上元宴,是這十幾日來第一次見面,盡管只是宴會上,遠遠打個照面。

這自然是她想要的結果,自此保持距離,求個安寧,但今夜之事特殊,又是太後娘娘開口,事涉哥哥安危,溫蘅只能垂眼應下,往建章宮去。

建章宮外,趙東林與一眾被聖上趕出來的宮侍,俱垂手候在殿外,他正在心中估算著聖上的酒量,猜測聖上此時醉睡了沒有,是否要帶人進去伺候聖上安置,忽見星燈點點的夜色中,楚國夫人步伐輕急地走了過來,一時疑心自己看花了眼。

再一定神,眼沒花,確確實實是楚國夫人,且是只身一人,趙東林心中納罕,忙迎上前去,明知故問道:“夫人可是來求見聖上?”

溫蘅道:“太後娘娘請陛下駕臨玉鳴殿。”

聖上自從宴上回來,就一個人悶在殿裏喝酒,此時怕已快酩酊大醉了,怎麽去的了玉鳴殿……趙東林犯了難,“這……”

事涉哥哥,溫蘅心中焦急,朝趙東林一福道:“煩請總管通報一聲。”

趙東林可不敢受她的禮,忙躬著身回禮道:“不是奴婢不通報,只是……奴婢通報也無用,要不……您親自同陛下說說……”

趙東林欲引楚國夫人入殿,溫蘅猶豫片刻,心中對哥哥的牽掛,終是壓倒了一切,隨趙東林步入殿中,向內走去。

越往裏走,酒氣越重,趙東林挑起通往內殿的垂簾,頓住腳步,溫蘅也不往裏走了,只站在簾邊,向內看去,見聖上像只熊抱著蜜罐子,正醉醺醺地抱著只酒壇,垂首坐在窗下,好像已經睡著了,又好像沒有。

“……陛下……”

溫蘅試著輕喚了一聲,見沒有反應,又提高聲調道:“陛下!”

這下,抱著酒壇的人,似被驚醒,慢悠悠地擡起頭,醉眸幽亮地看了過來。

溫蘅微垂眼飛快道:“太後娘娘請陛下駕臨玉鳴殿。”

聖上仍是迷迷糊糊的,癡癡地眼望著她,沒有任何反應,像是沒聽明白。

溫蘅無法,只得再次道:“太後娘娘請陛下……”

這一句還沒說完,就見聖上猛地站起,酒壇落地的“哐當”聲中,大步流星地向她走來,一把攬住了她。

趙東林眼皮一跳,忙手放下簾攏,耳聽著楚國夫人的掙紮聲,垂著眼直往後退,一直退出殿外,剛站定了沒多久,又見夜色中又遠遠地了來個人,瞧著像是……武……武安侯?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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